傻白写手一只。

【盗墓·黑花】前事作废

四年前的解雨臣是想不到的,当自己再次踏上这个国度,为的竟是这样一件事。他从机场走出来,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国内。每一家国际机场的免税店都非常精明,柜台后站着黑发黑眼的亚洲人,张口便是中文。

 

解雨臣拖着行李走出机场,一晃眼那人便出现在自己眼前。黑衣墨镜,看到他便淡淡地笑,走到他面前便自然而然接过行李。

 

航班挺准时的。黑瞎子说。

 

嗯。解雨臣回道。

 

两人说完这句便再无二话。黑瞎子代替解雨臣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一米处,解雨臣也不急着上去与他并肩。

 

法拉克福机场的人流来来回回地在他二人身边穿过,偶尔还会有一两个小孩子冒冒失失地冲过两人之间,几乎撞上解雨臣的行李箱。

 

黑瞎子停下了脚步,低头似是微微叹了口气。确认解雨臣走到了他身边,才又迈开了脚步。

 

哦。解雨臣想,他一定是想到的那时候了。四年前两人也是这样从这个机场出来,航班误了点,到的时候天都黑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孩似乎是看到了他们身后什么好玩的东西,只匆匆地在二人之间穿过,却撞上了一对紧紧相握的手。

 

黑瞎子弯下腰用德文安慰了几乎哭出来的小男孩,解雨臣站在边上抿着嘴角笑。

 

你笑什么?黑瞎子哄好了小男孩,回头问解雨臣。

 

解雨臣说,你是在牵手,还是在拔河?握得这么紧。

 

我怕你跑了。黑瞎子说,听说百分之九十八的男人在结婚前都会有逃婚的想法。

 

这么说,你也婚前恐惧了?

 

黑瞎子伸出两根手指说,我是那百分之二。

 

解雨臣笑得开心,这么巧。我也是。

 

不知道那百分之二的不想逃婚的人,后来都怎么样了。解雨臣想,大概又有那么百分九十八的人跟他们一样——在同一个机场,一次来结婚,一次来离婚。

 

 

 

婚前恐惧症未必是坏事。黑瞎子在过去四年无数次地想过,至少在结婚前就想好了以后可能会面对的处境,做好了坦然面对的准备。也不至于像他们一样,结婚三年就闹得彼此心力交瘁,又迫于德国的法律,不得不分居了一年才有资格离婚。

 

他隔着墨镜看解雨臣,那人跟四年前没什么两样。在外头时候脸上时常地笑着,面对他的时候却往往下垂着嘴角摆出一副冷淡至极的模样。或许,在一开始并不如此,至少两人在众人大跌眼镜的表情中来到德国结婚的时候,解雨臣是一直都笑着的。在飞机上为了挨得更近买了经济舱,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看喜剧,笑得引人侧目。

 

如今各自坐在出租车的两边,各自看着窗外。谁也不想跟谁说多一句。

 

黑瞎子想,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失败的事情,没有之一。前些年两人出生入死培养出来的情谊,他想大约要比寻常感情牢固一些。于是日子安定下来了便匆匆跟解雨臣说来他的老巢结婚。

 

说出我们结婚吧的时候,解雨臣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石膏。睁开眼淡淡地笑,说,好。

 

那时候有一阵风从窗外吹入,飘起医院淡黄色的窗帘,打在解雨臣脸上。解雨臣说,可是我这个样子,怎么去结婚?

 

黑瞎子摸了摸眼睛说,你听过那个故事么?

 

哪个故事?

 

瞎子和瘸子要去一个地方,怎么办?

 

瞎子背着瘸子,瘸子给他指路。

 

黑瞎子说,刚好你现在瘸了,给我指个路吧。

 

解雨臣笑着又闭上了眼,丑死了。等我好了再去。

 

 

 

解雨臣想起了那个瞎子和瘸子的故事。黑瞎子提出结婚的时候,他们刚从那个斗里出来,他走壁的时候不慎摔了,小腿骨骨折。站不起来的时候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害怕,以为自己要变成半截李了。后来在医院诊断说是没事了,整个人有种莫名的劫后余生之感,看着黑瞎子站在自己床前的身影,正要开口,那人便说出了自己要说的话。

 

我们结婚吧。

 

现在两人沉默地坐在出租车里,谁也不知道谁下一句要说什么。

 

过了半晌还是解雨臣先开了口问,你约好律师了?

 

约好了。刚好他今晚有空。黑瞎子说,先送你去酒店,一会儿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解雨臣点了点头,便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这大概是两人一起吃的最后一次饭了。

 

刚结婚的时候,两人嘴上没说什么,行动上却各自腻歪得不得了。后来嫌解家大宅人多眼杂,偷偷买了一处小公寓自己装修。油漆是解雨臣刷的,电线路是黑瞎子设计的,乃至每一个家具都是两人画图锯木上漆的,整个公寓到处都是独一无二的味道。

 

完工那日两人躺上地毯上。解雨臣叹道,真不知道原来我还有这本事,以后不倒斗了也不用担心我的就业了。黑瞎子笑道,以后我们自己找个宝地,带着解董你的亿万家产自己也做个斗,什么机关都给安上。倒了半辈子斗,死后让别人也来试试我们的。

 

解雨臣嫌弃地说,我那家产谁爱拿谁拿去,我可不想死后还哗啦一下起尸出来吓坏小朋友。

 

不怕,黑瞎子说,那时候我们手牵手一起起尸。说不定别人一看这是个合葬墓还放过我们了呢。

 

说得好像你折腾过的合葬墓还少了似的。

 

不一样,那都是异性恋,很容易被烧死的。

 

解雨臣踹着黑瞎子,那谁,要跟我合葬的话,快给我做饭去。

 

是是是,黑瞎子起身又抱住解雨臣滚了两圈,问,真要吃饭?

 

对。解雨臣笑着躲避他的亲吻,快去做饭。我今天想吃西湖醋鱼。

 

家里没西湖没醋没鱼的。

 

那你就给我弄出西湖弄出醋弄出鱼来。

 

那天到底吃了什么解雨臣现在到底也没想起来。不过算了,这种东西,想不想得起来都一样。

 

 

到了酒店的时候两人几乎是一块儿抓住了行李箱。相互看了一眼,颇有谁也不让谁的感觉,直到酒店的侍应生走过来非常有礼貌接过来放到行李车上。

 

黑瞎子想,这人还是这么不让步。明艳的外表永远配套杀伐决断的固执己见。

 

曾经过了一段危机四伏的日子,谁也不知道谁下一秒还能不能活。那时候解雨臣这种艳丽、这种决绝便好似一株带刺的蔷薇,又好似一把工匠精心雕琢的绝世武器,晃得人移不开眼。吴邪曾形容第一次看到解雨臣下斗时的感受为“美得像是一种艺术”,又说看到解雨臣手刃他人的时候“漫天遍地的血腥”。黑瞎子从不怀疑这句话的夸张程度,那时候的小三爷见到的大抵不过张起灵这种无奈无情的杀人方法,何曾见过解雨臣这种挣扎出来的旺盛生命力。

 

黑瞎子明白自己是什么人,无牵无挂又看得开。世事爱搀和一脚便搀和一脚,生活的唯一准则就是顺应心意。在动荡时光的时候,他跟解雨臣的配合倒是合适得要命。他相信解雨臣、解雨臣也相信他。解雨臣决定的事情从来容不得他人多话,黑瞎子做成的事情也从来让别人没话说。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会觉得对方是自己失却的半身,不然怎么能这么默契。

 

只是后来危机解决了,他们在自己都不相信的时候过上了太平日子。老天好像突然间换了个剧本,放了这些人一马,让他们都劫后余生去了。于是他们决定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却发现这日子不怎么好过了。

 

说起来,黑瞎子也不知道他跟解雨臣之间谁错得更多一些。明明两人都没有变,但时光变了,于是那时候解雨臣的明艳固执变成了如今的不可理喻,那时候黑瞎子的坦荡随意变成了如今的从不上心。两人男人在一起,便是将男人的劣根性加倍放大。谁都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能顺从自己,在自己愤怒的时候懂得适时让步。

 

也不是对对方不好。黑瞎子比解雨臣要大上不少,宠起他来也是能腻死人。解雨臣凡事都要比他细心,黑瞎子想做的事情他早早就帮他打算好了。只是这些事情做多了也未必有那么重要,两个人都是男人,自然也那么在意细节。何况解雨臣觉得黑瞎子那种说走就走说回就回的性格怎么都改变不了,自己久而久之就心淡了,他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何况黑瞎子觉得解雨臣凡事说一不二容不得自己商量的脾性一贯如初,自己久而久之也累了,他爱做什么决定就去做去,自己大不了走了就是。

 

黑瞎子已经不知道这样的恶性循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大约是解雨臣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执意要去找手下人算账,黑瞎子明白那其实只是一件小事,实在犯不上解雨臣一副杀意冲天的样子,劝了两句自然是没有用。黑瞎子在一瞬间就觉得累得不得了,突然意识到自己漫长的人生在解雨臣这个问题上是无解,自然而然就提出了,既然如此,不然我们还是分开吧。

 

准备出门的解雨臣在玄关定了几秒,冷漠地说,好。

 

然后轰的一声关上了门。

 

黑瞎子在他走了之后便拿了一包烟抽了半包,然后从窗户跳了出去。

 

从此各走各的路。

 

 

两人面对面吃饭时候依旧沉默。解雨臣一直想开口,心里也许多东西想问他,比如这一年来,他在道上都得不到任何关于黑瞎子的消息,他到底去了哪。

 

但他开不了口。男人的自尊自卑自信其实都是同一样东西。解雨臣活得没黑瞎子长,做不到黑瞎子那种潇洒不顾,年轻还有些恣意张扬,后来被迫适应黑瞎子那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风格,渐渐地磨得心冷。

 

你过得怎么样,解雨臣问,没有抬头看他。

 

黑瞎子笑了笑,也就那样。

 

那样是哪样?

 

那样就是那样,黑瞎子说,在一个地方待几天,又去另一个地方待几天。有时候下斗有时候做做解剖医生有时候还拉拉小提琴。

 

你看,这就是黑瞎子,你存不存在他的生命中,他都过得一个样。解雨臣在这一瞬间,是真真正正觉得心冷了。

 

他对黑瞎子一直都有些隐隐的钦佩。那时年少稚嫩的他初次见到黑瞎子,对方便携带着比他漫长许多的岁月,比他成熟许多的心智,让解雨臣产生要与他并肩的想法。后来两人的交织多了,渐渐成长起来的解雨臣也终于足够强大得可以跟他站在一起,每次下斗后解雨臣都会想,这次大概又离他更近一些了吧。

 

靠近,更靠近一些。直到自己能迈过他未能参与的那些岁月,直到自己的身手谋略能跟他一样,直到他说,我们结婚吧。

 

直到这么多年的隐晦心意能变成黑瞎子心上唯一的存在。

 

不是不够相爱。解雨臣明白。只是黑瞎子好像习惯了心里空荡荡的,处事的时候往往跟着心血而走。在危机之时尚能多思多虑,在平淡时候便显得更甚。解雨臣跟他说过的话,过几天他便笑嘻嘻地说不记得了,解雨臣替他做的事情,他笑着吻着说谢谢,回头便扔到一边完全忘却。有时候解雨臣半夜醒来,看到黑瞎子闭着眼坐在窗边抽烟,烟雾氤氲的,整个人便好似要化作一股烟飞升了。

 

自己是牵不住他的。解雨臣后来明白了。终有一天这人要走,时间也不由得解雨臣来定。

 

黑瞎子说出,我们分开吧的那一刻。解雨臣心上像是卸下了万千担巨石,又像是一直提心吊胆地等宣判死刑的人终于被行刑,得到了心安的那一刻。

 

于是黑瞎子走了。解雨臣回到家的时候,看到黑瞎子的东西都好好地放着,地上有些烟头,只有窗户开着。

 

你看,不管你用什么东西,心也好,房子也好,在黑瞎子那里通通都是身外之物。

 

 

等待律师来的时候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两人都明白,等律师来了,一纸合约签了,从此就再无干系了。分居的时候两人心里都会隐隐地想,毕竟还没还没离婚,外人问题两人也都很有默契地不提这事。只是两人都不知道怎么解开之间的问题,一拖再拖,便到了这个时候,现在他们坐在桌子的两边,等着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来决定两人的命运。

 

在这个时候,黑瞎子比解雨臣方便的一点便是他带着墨镜,即使盯着解雨臣的脸再怎么看也不会被发现。

 

黑瞎子想,自己是很难再遇上一个像解雨臣一样的人了,他活了这么久,从来独来独往,却独独对解雨臣产生了结婚相守的想法。

 

分居的一年也不完全是分居。黑瞎子想起,那时候他突然心血来潮去杭州找哑巴张和小三爷玩,到了西泠印社那店才看到了解雨臣。

 

吴邪笑着说,你们两口子怎么回事?把我这当蜜月酒店呢。还好是你们,我这只有一间客房,你们快挤去。

 

他们不想让之间的狗血剧情公之于众,相互笑着演戏拥抱亲吻,好像昨日刚刚成婚。

 

夜晚的时候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谁也睡不着,都听着对方那边传来的窸窣动静。到了半夜黑瞎子不想忍了,翻身压在解雨臣身上。

 

解雨臣闭着眼不看他,由着黑瞎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黑瞎子说,你不要这样,至少……

 

于是解雨臣睁开眼,眼神冷淡得好似一个陌生人,说,我只当你是不认识的对象。

 

好,那你便当我不认识。黑瞎子说完这话就低下头去咬他的嘴唇和脖颈,咬得用力又忘情,渗着血珠。解雨臣被弄得痛极,皱着眉咬着牙根像是在被行刑。

 

身体还是熟悉对方的。黑瞎子抱着解雨臣一次次撞进去的时候听到对方的闷哼,这样的声音,在两人下斗的时候黑瞎子也听到过,往往是解雨臣突然中了暗算的时候。那时候黑瞎子还开玩笑说,小花爷就是小花爷,连受伤的声音也能这么好听。

 

可是现在黑瞎子觉得一点都不好听。他不是不明白解雨臣的想法,这人这种固执性子,自己提出了分开他肯定不会轻易原谅自己。可是现在的黑瞎子没有心思也不想跟这人好好解释什么,又请求什么,大约做完等解雨臣醒来后,再来好好道歉吧。

 

只是第二天醒来后解雨臣已经不见了。问吴邪,吴邪说解雨臣有急事走了。黑瞎子知道那人不会让自己找到,便也打消了去找解雨臣的念头。

 

也没想到,后来下一次见面就是约好的离婚日子。

 

 

律师来了,是个德籍华裔。见了他们便说:其实你们这种同性民事伴侣,可以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分居又离婚的。

 

德国人的直截了当让解雨臣觉得有些尴尬,说到底也不过是想拖延一下。给自己一些时间、再给对方一些时间,看看会不会有变化发生,看看两人之间会不会有转机出现。

 

再说得白一些,解雨臣发现自己到现在也还是爱着这个人。即使这人被证明不合适和自己白首到老,他还是爱着黑瞎子。所谓爱,就是想留他在身边,不管自己心里如何生气都情愿自己忍受,不管如何争执都希望能见到他。

 

可是来不及了,他们之间有过许多许多次的机会。他放弃了一些,黑瞎子也放弃了一些。到头来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律师拿出早先说好的协议,巴拉巴拉地一条条宣读,解雨臣一条都没听进去。

 

黑瞎子一直隔着墨镜望着解雨臣,一动也不动的。心里突然想,如果现在自己突然站起来反悔了,两人是不是就可以一起回去了。

 

但回去了又怎么样呢。黑瞎子和解雨臣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是我爱不爱你你爱不爱我这样的问题,而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相处方法又不够耐心。

 

与其等到有一天终于大家谁都不爱谁了,不如就在现在果断分开。这样自己在对方心中就永远的既是朱砂痣又是白月光,而不会让日常摩擦成蚊子血和饭粒子。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达成的,最后一个共识。

 

签完协议的时候两人一起走了出去,外边的天气不错,月光亮亮地撒在异国街道上。

 

他们互相拥抱亲吻说我爱你,好似四年前刚领完结婚证的时候。

 

只是接下来便各走各路了。

 

解雨臣想,将来大抵还会有机会再在一起的。

 

黑瞎子想,毕竟我爱他的程度只会一日比一日更深。

 

 

未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只是这时候只能各走各路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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